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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点五十分(1)

我从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神的存在,即使是以前在上主日学的时候。每次到教堂,我都会抬头凝望彩绘玻璃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,我觉得他很可怜,因为那样的酷刑一定很痛。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好人。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万能的神,会让自己的儿子受这么多苦,为什么法力无边的他会让别人如此欺负自己的儿子。

我当时,甚至现在,都相信交缠指头,以及茉莉的石头,绝对与向神祈祷这件事情一样可靠!或是不可靠。我实在不应该这么想,因为如果没有神就没有天堂。而今晚我非常希望有个天堂的存在,就像爸爸所说的,人死后会开始一个新生活,死亡并不是一个句点,我们会在那个新世界里再度相见。

当茉莉因猩红热卧病在床时,我和查理才发现虽然茉莉的石头预言让我们失望,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石头也说明了一个事实:我们三人行时确实都是好运连连,而现在,什么都没有了。以前,只要我们三人一起去上校的辖区打猎,就不会被抓到。虽然我们有几次差点被兰伯和他的狗给逮住,但我们的把风系统总能及时发挥效用。不管怎样,我们总会听到他们的脚步声,然后顺利脱逃。但是第一次茉莉没跟我们去狩猎时,我们马上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麻烦,而且错都在我。

我们选了一个很适合打猎的夜晚:那晚没有风,所以我们可以清楚地听到来人。

如果茉莉跟我一起把风的话,我根本不会睡着,每次我们听到兰伯和他的狗时,查理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可以离开溪流,最后都能成功脱逃。但是这一天,我的注意力涣散,我在老地方——查理在下头撒鱼网的那座桥边,为自己弄个舒服的位置,也许是太舒服了,所以我才坐没多久,就不知不觉睡着了。我不容易入睡,但一旦睡着就会睡得很沉。

首先让我有知觉的,是一只狗正在嗅闻我的脖子。然后它当着我的面对我狂吠,兰伯老头把我拉起身。而查理那时正在月色下收渔网。

“皮斯佛家的兔崽子!你这个小流氓!”兰伯大吼,“看我把你逮个正着,你咎由自取,怪不了谁。”

查理其实可以留下我一个人的。他可以自己逃走,免得被抓,但是查理不会这样。他从不做这种事。

兰伯用枪顶着我们,沿着河流把我们带回上校府。途中,他的狗对我们狂吠了好几声,好像在提醒我们它的存在,如果我们想逃,它会毫不留情把我们生吞活剥。

兰伯把我们锁在马房后就离开了。我们在黑暗的马房里等了又等。马匹在我们四周不断动来动去,津津有味地咀嚼着,还发出嘶嘶声。而后我们才看到明亮的油灯和脚步声朝我们这里走来。上校穿着拖鞋和一身长袍站在我们面前,戴着睡帽的狼婆婆也随侍在旁,像兰伯的狗一样恶狠狠地看着我们。

上校看着我们俩,面带嫌恶地摇着头。不过,狼婆婆首先发难。“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脸过,”她说,“竟然是我的亲人,你们俩真是让我们家族蒙羞,何况上校还为我们做了这么多。你们是小偷,什么都不是的小偷!”

她讲完后换上校登场。“对付你们这两个小混蛋只有一个方法,就是把你们这两个小偷抓到警察局去,不过,既然我自己就是警察总长,那我就没必要那么麻烦了,不是吗?

我现在就来判刑。你们两个明天早上十点到这里来,我要亲自执鞭刑。你们得留下来打扫狗舍,我不喊停就不能停!给你们一些教训,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到我的辖区打猎。”

我们回家后,必须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以及上校说的话告诉妈妈。讲话的人大部分是查理。妈妈安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她最后终于开口说话,声音虚弱得像在耳语。“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,绝对不会有鞭刑,除非我死。”然后她抬头望着我们,眼中泛着泪水。“为什么?你们不是说鱼是在溪里捕到的吗?你们告诉过我的。查理,小托。”大个儿乔在旁抚摸她的头发,显得焦虑而不解。妈妈拍拍他的肩膀,“没事的,乔。明天我会跟他们一起去。清理狗舍我不介意,这是你们应得的处罚。但是处罚到此为止,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他动你们一根汗毛。”

妈妈言出必行。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,但是隔天妈妈和上校在他的书房交谈过后,她要我们在他面前道歉,然后上校训诫我们不可以逾越别人的土地,讲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,他告诉我们他改注意,不给我们吃鞭子了,但是我们每周末必须到上校府打扫狗舍,一直打扫到圣诞节为止。

我们其实一点儿也不讨厌打扫狗舍,虽然那味道令人作呕,但是那些猎犬会在我们工作时,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,对我们快乐地摇尾巴。确定四周没人后,我们会停下工作拍抚它们。我们很喜欢其中一只名叫贝塔的猎犬。它除了一只脚是棕色毛发之外,身体其他部分都是纯白色,而且它还有一双最漂亮的眼?。每次我们来扫地或是刷地板时,它都会靠上前来,充满爱意地看着我们。每当我注视它的眼睛,就会想起茉莉,因为她也有一双而石楠蜜色的眼睛。

我们得格外小心,春风得意的狼婆婆现在自我膨胀得厉害,她会常到马厩来看我们有没有乖乖工作。她总能找到机会数落我们:“活该”或“罪有应得”或“你们应该觉得羞耻”,而且总是伴随着一声“啧”或是痛苦的叹息。结束时还会连同妈妈一起谴责。“算了,有那样的母亲,也不该都怪你们。”